芯片、航母、大飞机……我们去上海参观了这些“大国重器”企业 - 上

C919的驾驶舱。工作人员说这个不涉密 可以拍。泰裤辣！

关注我的人都知道，毕小喵是天津大学的一名在读博士研究生。（2020年创建的时候我就在读，现在开学博四，毕导都毕业了小喵还在读，太惭愧了）

这个夏天，小喵有幸跟随天津大学“胸怀家国 寻梦立志”名企行暑期实践队，走访了位于上海的几家知名企业。看到了大飞机、现代钢厂、航母、芯片加工设备等大国重器。这篇推送就以我自己的主观视角，来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见闻和收获。

参观毕竟走马观花，记的笔记也可能有错漏之处。读者中若有从事相关行业的朋友，小喵有说的不对或不全面的地方还请私信指出，并请多多包涵。

一、商飞上飞院

我们去的第一家企业，全名中国商飞上海飞机设计研究院。是ARJ21、C919大飞机的设计单位。

进门参观商飞客户选型中心。在看过一段短片以后，屏幕变成大门向两侧打开，赫然一行大字：

一定要把大飞机搞上去！

墙上，各种新闻报道中都能看见的四张条幅：“长期奋斗、长期攻关、长期吃苦、长期奉献”，体现着商飞人的精神和为大飞机事业奋斗的决心。

中国在商用飞机产业上，是受过挫折的。改革开放前期，我们总说发展中国家生产的产品附加值低，“生产一亿件衬衫换一架飞机”。我国早在1970年，就开始研制运-10飞机。在我之前读过的书《一个国家的起飞》中记载，1970年，中央军委、国家计委就向上海市下达了研制大型客机的任务。运-10飞机几乎是亚洲版的波音707。截至1985年2月，运-10飞机的研制共投入了5.377亿人民币（在那个年代，可以换算一下想象这是多大一笔钱）。然而，由于历史和政治本身的复杂性，在完成试飞工作后，运-10飞机就悄然退出了历史舞台。

当年面对百废待兴的中国，邓公在改革开放初期提出“军队要忍耐”的口号，军队建设为经济建设让路。后来又由于波音的收购，中国与麦道公司的合作被迫中断。在西飞与韩国方面合作的AE-100型飞机项目宣告终结以后，中国飞机工业陷入了一段时间的低谷期。

节选一部分来自《一个国家的起飞》书中的原文：

在AE-100项目结束后，中国商用飞机领域再没有了可以继续实践的项目，这些技术攻关的实践与取得的阶段性成果不能得到实际应用与继续发展，就连这支商用飞机研制队伍也不能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对于商用飞机设计理念的认识随之也出现了不小的倒退。更为可惜的是，MPC-75项目的技术转让成果也随着大部分人员的流失而成为断编残简，没有真正在中国土地上形成商用飞机领域急需的设计与研制体系。

1998年，AE-100项目解散时，参加过MPC-75与AE-100项目的设计人员在北京告别，面对吉凶未卜的前途，他们极其悲壮地喝了一次酒，几十号人站在祖国的星空下掩面痛哭：这一辈子恐怕是再也别想研制民机了！他们站在祖国的蓝天下拥抱告别：祖国的蓝天上怎么就飞不起来中国的商用飞机？

中国民机研制再次失去方向，这一次真的是到了危机的边缘，甚至连星星之火也即将熄灭……事实上，比技术递进显得更为迫切的问题却是企业人员的生存状况。1996年，商用飞机设计人员开始大量流失，就如同汩汩的鲜血从破裂的血管里无声地流逝……无论是上海飞机设计研究所还是西安飞机设计研究所，1996年生活几乎都陷入了绝境，连职工的工资发放都成了问题。在西安阎良，所里为了完整保留设计队伍，他们曾经只实行半天工作制，而把所里节约下的能源经费作为工资发给职工。当时，就连阎良当地经营蔬菜的小商贩都抱怨说：“100座下马了，我们的菜价也上不去了。”

”当第二架MD-90飞机试飞即将结束的时候，时任上海飞机制造厂执行副厂长王文斌，准备到上海的一家美国公司去打工。公司董事长面试就提了一个问题：“你在中国国有企业职位不低，为什么要来打工？”王文斌回答得也非常坦率：“我的梦想还是造飞机，但是现在我们没有飞机造，估计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会造飞机，所以我需要找点事情干。”董事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年薪税后18万”的要求，回来后，他却被上海航空公司总经理李万新以年薪6万留了下来。

自从20世纪80年代，上海飞机制造厂就开始与新加坡、中国香港的一些飞机维修公司进行合作，MD-90项目结束后，上海飞机制造厂决定将最好的技术工人送到这些公司去打工。王文斌说：“当时的想法就是用劳务输出的办法将最好的技术工人储备下来，工厂提供所有的条件，挣的钱都归个人，唯一的条件就是工厂开始制造飞机的时候必须回来！”

与此同时，上海汽车集团公司已经看到了汽车工业自主研发的重要性，在上海市政府的支持下，上汽集团有意要将上海飞机设计研究所整编制接收，成为上海汽车集团公司的汽车研发中心，甚至希望通过整编把民航所管辖的龙华机场建设成为上海的汽车城。最终，这件事被原中国航空工业总公司总经理朱育理断然叫停！

《一个国家的起飞 中国商用飞机的生死突围》

这些段落，在我当初阅读这本书时就曾让我热泪盈眶。参观上飞院，在墙上再次读到那段历史，又有颇多感触。

在商飞客户选型中心，停放着三架 分别是ARJ21, C919和CR929的样机机头。里面有驾驶舱、座椅等的展示。

今天，我们的支线客机已交付客户数百架；C919的第二架飞机也已交付东航开始商业运营。中国的大飞机梦，也终于在数十年的接续奋斗中，重新看到了实现的曙光。

关于商飞公司的具体情况，可公开的部分网上基本都能搜到，不能公开的……大概也不会对我们讲，我就不多介绍了。大飞机作为现代工业的皇冠（之一……最近几年，“工业皇冠”、“皇冠上的明珠”可太多了），涉及20多个专业领域，6000个以上的技术方向。基本所有的工科专业都有涉及，也都有招聘需求。商飞公司宣称，招聘时“不唯院校、不唯学历，分层分类”，重点在招聘最合适的人才。我想，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应该是要认可商飞理念，有相同梦想和情怀的人优先。

交流环节是在上飞院里面一座小教堂中进行的。这曾经是这里居民们的教堂，在划归上飞院以后，他们将教堂保留，用作读书交流、技术沙龙。

后面的交流环节中，也讨论了商飞内部对CAE仿真的应用程度等问题。作为一个大公司，尤其是飞机设计单位，中国商飞当然从最早就开始使用CAD/CAE技术来设计飞机。但CAE技术在不断发展，公司内部也有许多部门，在不同的部门、研究方向上，对CAE仿真技术的进一步深度应用，还是有很大发展空间的。

二、宝钢集团

第二天，也是参观的第二站，我们来到了上海宝山区的宝钢集团。在重组后，它的全名叫中国宝武钢铁集团有限公司。

在宝钢的管控中心大厅，大数据将整个宝武钢铁集团所有工厂的生产信息都同步在这里进行实时监控。从原料船，到炼钢、出厂、污染排放等信息，都做到了实时同步。

钢厂中许多原本需要人工操作的高温工位，现在都做到了用机器人代替。员工大多数只需要坐在空调房间里对机械手臂进行操作，并定期巡检即可。

 其实，建设宝钢的历史，虽然比大飞机要顺利一些，但还是充满了曲折和风险。

钢铁是工业建设最重要的原材料之一。如果仅看炼钢这一行业，中国早在建国初期就有了。但在1978年邓公访问日本时，乘坐了新干线列车，参观了日本新日铁公司的君津钢铁厂。那时的资料显示，日本的钢铁业领先中国15至20年。邓公在日本新日铁，对陪同人员稻山嘉宽说：“就照这个样子，给中国建设一个钢厂。”稻山嘉宽回答说：“建一个比这更好的。”

1978年12月，宝钢打下第一根钢管桩。但就在开工后不久，宝钢的帐一算，按计划需要300亿元的资金。而当时整个国家财政的收入只有800亿元（作为对比，2022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203703亿元）。按当时中国10亿人口计算，这笔投资平摊到每个人头上都要30元 —— 几乎是当时年轻工人一个月的收入。

在那个时代，中央要求国内所有在建项目重新调整，减少预算。但最后，邓小平等领导人顶住了所有压力，说：“宝钢，你们市委还是要管起来。第一要干，第二要保证干好。国内对宝钢议论多，我们不后悔，问题是要搞好。”

这是一张网图。路过这里时巴士没停，可惜没有拍到照片。

1978年，中国钢产量只有3178万吨。1996年，中国钢铁产量首次超过1亿吨；近些年，我国的钢产量已经达到了十几亿吨。

记得之前去产能时期有段子说，全世界钢产量第一名中国（不包括河北），第二名中国河北（不包括唐山），第三名河北唐山（不含瞒报）；后面才是日、美、印、俄、韩，然后第九名是河北唐山的瞒报产量，第十名德国。

钢铁虽然在去产能时期，作为低端落后产能被中央要求缩减，但高端的钢铁，包括汽车用高强钢、取向硅钢、高等级家电用钢、港珠澳大桥用钢、高铁用钢……这些高端领域要用的钢材，仍然是先进制造业不可或缺的原材料，仍然有着极高的技术含量。

在宝钢的汽车用钢研究所、汽车用钢开发与应用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门口，挂着十多块牌子，全是宝钢和各大汽车公司成立的联合实验室。在宝钢中央研究院，包括各类先进焊接技术在内，有许多先进技术从这里出发，向外扩散到各家汽车制造企业。

(在ANSYS用户大会上，宝钢中央研究院的技术人员也做了分享）

宝钢集团同样需要包括材料、机械、计算机、控制、冶金、车辆、化学化工、能源环保等许多相关专业的毕业生。作为行业龙头企业，员工在宝钢有足够的技术发展前景。宝钢内部的揭榜挂帅机制，让有能力的人可以自己组建团队挑战高难度的项目。激励机制也非常完善。

宝钢股份内部的研发人员一般没有35岁中年危机，技术人员的黄金年龄在35-60岁，首席科学家一般都出现在这个年龄段。在职业生涯的中后期，薪资会稳健提高，真正的“越老越吃香”。（想象一下，宝钢集团这种大企业的首席工程师是什么样的待遇）更别说，为了让薪资待遇向技术类岗位倾斜，在职级划分序列中，管理类最高到达公司高管，但技术类在对应高管的首席工程师上方，还新增了一个职级叫“宝武科学家”。享受的待遇还要高于公司高管。

在下午的技术交流中，也谈到了宝钢对技术未来的展望。在集团内部，对未来三年、五年的技术发展目标都有明确规划。在新材料开发、推动虚拟仿真技术的进步、智能制造等方面，未来还有许多技术难点等待突破。

总结

今天这篇先写到这里。下一篇再接着介绍后面参观的企业。

在薪资待遇方面，具体公司的数字可能不太方便透露，而且也和每个人的具体情况有较大关系，但我们参观过的这几家公司给博士的起步年薪大致都在30万上下。对于一些特别优秀、特别对口的人才，有些公司有特殊的政策可以上浮到几倍以上。

其实对于这些大型央企和民营企业来说，哪怕是博士，起薪可能也不是最重要的因素。真正重要的是拥有的平台、技术发展的前景，上升的空间。在大型央企中搞技术，研发人员有机会接触到的项目、机会、挑战都是外面无法想象的。在这样的项目中历练，获得的经验、收获的成长也会非常珍贵。

回望中国商用飞机、钢铁行业筚路蓝缕走来的历史，不得不感慨我们生在了一个伟大的时代。在这个时代，真正有才华、有能力的人，能够拥有充分发挥自己抱负的舞台和机会。航空工业内部有个说法“型号成功我成才”。其实在其他行业也是一样的。

其他感想和总结，就留到后面几篇再写吧。请持续关注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