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位朋友批判有些学者以偏概全、打着科学的旗号反科学。这一点我深有体会:经常有人打着“用数据说话”的旗号胡说八道。所以,我讲大数据的时候,一定会提到英国前首相迪斯累利的一句话:“世界上有三种谎言:谎言、弥天大谎和统计学”。真正的学者,一定要有批判性思维,能从数据中去伪存真。
过去我见过一个观点:说科学的本质是怀疑、宗教的本质是信仰。这句话有道理,但我觉得只对了一半: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牛顿、伟大的数学家欧拉就把两者结合在一起了。在我看来,科学的本质是探求“可解释真想”的兴趣。在这个过程中,当科学家发现奇怪的现象时,首先选择的是猜测,然后才是论证。科学家给出的猜测,首先选择的是用常规的原理解释,而不是急于否定和怀疑已有的认识。只有常规的道理没办法解释的时候,才会对这些解释产生“怀疑”。“怀疑”并不是最终的目的,怀疑只是为了得到真相。要得到真相,就需要“求证”;批判性思维其实是为了“求证”。这个过程中,科学家往往是被发现真相的兴趣驱动的,而不是为了怀疑和批判。越是没办法解释,他的兴趣就会越大、就有动力去找各种证据——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全新的发现。所以,兴趣才是科学研究最重要的驱动力。反之,如果科学家被“帽子”、“项目”、“论文”等指标驱动,就难以出真正的好成果。
牛顿之所以选择了“上帝”,是因为除了引进一个“上帝”,他实在无法解释天体运行中神秘的规律——因为牛顿当初并实在想不到宇宙大爆炸这样的理论,而他又急于对现象给出解释。直到现在,“上帝”仍然被一些科学家作为“终极的解释”——实在没办法用理性解释的时候,就归结到上帝。越是无法解释,往往越是等价于对上帝存在性的证明。 所以,牛顿开始信仰上帝。科学家可以信仰上帝,但前提是实在无法解释——这与现在某些打着科学的旗号,不加考证地迷信数据的所谓“科学家”是有天壤之别的。这些学者的做法,其实就是被“帽子”、“项目”、“论文”等指标驱动的。
当然,这个“上帝”可能会换成一个科学上可以接受的概念:“不确定性”。从某种意义上说,量子力学占据了过去属于“上帝”的空间。所以,量子力学的现象成了大家都很感兴趣的话题。
技术创新时也会遇到有趣的问题。最近一直和朋友们探讨“升维思考、降维打击”的话题:当我们考虑数字化、智能化并遇到困惑的时候,要跳出技术的范畴,从管理上看问题、从社会发展上看问题、从人性上看问题,才能找到答案。科学发现往往就是“升维思考”——没有办法的时候,必须要升维思考,才能发现新的东西,而不是为了怀疑而怀疑、去否定过去的东西。我喜欢思考这些问题,其实也是因为这些问题很有趣。
数学也很有趣、也有升维思考。1987年,高等代数课结束时,有位女同学问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兰姆达矩阵的相似性问题怎么解决?当时,陈维新教授给了一个的精彩回答,让我终生难忘:
在数学的发展历程中:一个学科的难题,往往要用另一个学科的方法解决。比如,算术难题最终用代数方法解决;代数方程的难题要用近世代数解决;实数系的难题要用复数方法解决;普通矩阵的相似要用拉姆达矩阵解决.....我估计:兰姆达矩阵相似性的问题,要引进新的方法才能解决。
所以,无论科学研究、技术研究还是数学研究,都可以很有趣。科学研究应该是为了兴趣而不是为了谋生。当然,前提是基本的生存条件可以满足,谋生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