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子三思而后行”。有个问题我也思考了很多遍:科技工作者到底该不该追赶热点。
多数人有赶热点的习惯。一旦出现一个热点,大家就会一哄而上。但是,作为一个科技工作者,我对这种做法有种天生的抵 制 。我是受到的教育是:伟大的科技成就,都不是出现在聚光灯下。要坐得住冷板凳、十年磨一剑。
赶热点就真的不对吗?我想起十五年前的一件事情。
我和一群朋友聚会时,建议他们买房子。那一年,一起吃饭的人几乎都听了我的话、买了房子,只有一个人例外。他的逻辑是:这么多人去买房子,一定是泡沫,我们不能追赶这个热点。他相信泡沫总归有破灭的一天。但遗憾的是:他一直没有等到泡沫破裂,最后买房花了几倍的价钱。这件事表明:赶热点不一定是错的。改革开放以来,农村的万元户、第一批的股民、白领下海经商其实都是在“赶热点”。许多人的成功,其实就是得益于“赶热点”。内燃机发明后,卡尔本茨在内的很多人都抓住机会、研发汽车。他们是抓机会,但其实也是赶热点啊。上世纪初,量子力学理论刚刚出现,很多人开始关注这方面的工作。这些人不照样出了很多物理学大师吗?
我讲数字化转型时,一直强调“抓机会而不是赶热点”。但机会和热点往往都是短期内产生的,到底有什么区别呢?看来,这个问题真的应该再次思考一下。
如前所述:伟大的科技成果,往往都不是出现在聚光灯下面。纵观人类历史,确实是这样。发明晶体管的人曾经道:为了减少裤子的磨损,他尽量站着工作。种现象的背后,其实存在着一种“幸存者偏差”:伟大的工作往往会被追溯历史。“日光之下无新事“。现在的工作往往都是前人做过、想过的,但普通的工作没人去追溯,伟大的成就却往往被追溯到很久之前。比如,原子学说可以追溯到古希腊、蒸汽机也可以追溯到纽科门蒸汽机、巴本蒸汽机、汽转球。这些工作开始的时候,显然都不是在“聚光灯下”。重要的事情关注的人多,也往往可以追溯到很久。比如,《三国演义》中就提到了机器拉车(木牛流马),秦始皇就期望长生不老。
但是,考虑一件事的人多,并不意味着行动的人多、更不意味着更多的聪明人参与。聪明人看到了某件事的意义大,但往往也看到了难度大。这样,聪明人往往就不会真正关注这些事情。这样,伟大的突破也就不会出现在聚光灯下。
回过头来,理性地分析:我们到底反对追什么样的热点?
在萨缪尔森的《经济学》中提到一种现象,叫做“合成悖论”:一个好的方法被少数人掌握时是有效的,被多数人掌握后就会变得无效。典型的案例是:如果连菜场的大妈都讨论买股票时,股市就距离崩溃不远了。“合成悖论”原理的背后是机会有限:机会被很多人分享时,每个人也就没有机会了。与之相反,爱因斯坦年轻时曾经问他的数学老师、著名数学家闵科夫斯基:如何在科技界留下自己的足迹。闵科夫斯基的回答是:到人少的地方去!所谓“人少的地方”,就是没有人分享机会啊。
我所崇尚的“抓机会”,就是做事的条件刚刚成立、机会刚刚诞生的时候。这个时候,机会有了而分享的人少,个人的机会也就较多了。
所以,要不要赶热点其实是算一个数字:人均机会有多少。是否进入某个领域需要审时度势。抓机会最好的时机,就是大的机会开始不久、而参与者相对较少的时候。机会有大有小,持续时间有长有短。如果机会大,热点里也有机会;如果机会少,热点中就没有机会。在我看来:(十五年前的)房地产、数字化机会比较多,可以持续十年以上,而纳米、激光、股市、区块链、元宇宙甚至AI就很容易过热。
对于个人来说,要不要赶热点的关键,是自己能不能看清机会,而不是盲目地从众、赶热点。自己想得明白的热点,可以去抓;自己想不明白的东西,其实就不是你的菜。几十年来,我就从来没有炒股。就因为我看不明白股市的逻辑。要抓住更多的机会,关键是要想明白这个领域的规律。学习得越多、越深,能够看到、抓住的机会也就越多。所以,追不追热点不是本质,本质是要好好学习。
同一个问题,可以思考很多次,但每次的思考结果应该不一样。在犹太人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