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个性化需求到通用技术创新

我讲了接近20年的创新课。去年突然感觉：过去对一个问题强调得远远不够。这就是：通用的技术创新往往产生与个性化需求。

这个问题讲清楚了，能把许多创新的思想和做法体系化。比如，创新者为什么要重视实践？创新为什么常常产生于先进的龙头企业？如何避免盲目地追赶热点？为什么需求分析是创新的核心问题？数字化转型工作为什么需要创新思想？创新者为什么需要总结提炼？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起因，是我强烈地反对“追热点”。

我的直接感受是：追热点的科技人员往往都很肤浅。别人用AI他就用AI、别人讲元宇宙他就讲元宇宙，缺乏自己的思考、就是喜欢新名词包装。所以，我告诉学员：创新往往不会出现在聚光灯下面。但与此同时，我又反复强调要学会“抓机会”：只有抓住机会，才能破解“人择难题”、才能超越前辈、才能成就创新；抓住机会，就可以用简单的方法实现技术目标，而不是炫耀自己会AI、懂得区块链....

但我意识到：这个观点其实存在矛盾，因为机会来了就会变成热点。

如何讲清楚这个矛盾呢？如何既抓住机会、又不是盲目赶热点呢？一个重要的出口就是：创新是从个性化需求开始的。一般来说，只有在实践中才能发现个性化需求，亲身实践的人往往不多。所以，实践中发现的问题，往往不会成为热点；成为热点的问题，往往是从论文和报告中发现的。

抓住个性化需求的难点在什么地方呢？

这就回到了我在创新课上讲的内容：需求的潜在性。这个方面，我在课堂上会讲很多并重点强调。导致潜在性的原因很多：看不到根源、条件的约束、表达的问题、见识的不足等等。

我认为：创新的智慧往往就体现在对需求的把握上，而不是技术方法（这一点和其他专家的认识很不一样，我在课堂上会有解释）。实践的价值，往往就在于发现个性化需求。龙头企业创新多，原因之一就是龙头企业有更多的个性化需求。工人发明家创新多，是因为他们更容易接触到个性化需求；学院派专家创新少，是因为他们实践少、接触到的个性化需求少。强调创新来源于个性化，等同于创新来自于实践。

我讲了接近10多年的创新课后，开始讲智能制造与数字化转型。我发现：后者的许多思想，直接来源于对创新的认识（比如强调需求、机会等等）。二者之间为什么存在如此密切的联系呢？后来我意识到：因为数字化转型也是个性化的。数字化技术特别复杂，加强了个性化的特点。我甚至经常告诫朋友们：用户说不清楚需求、用户提出的需求不合理，才是一种常态。

把握需求是创新的基础。但成为通用技术、走向市场还需要另外一个飞跃：就是成为通用技术。这是另外一个非常困难的事情。解决问题的本质方法，是让技术具有一定的灵活性，从而适合各种场景。

要实现这个目标，问题的复杂度就会剧烈上升。

有经验的同志应该理解：自己编一个程序做一个仿真，其实并不难；但开发一个通用的工业软件，就麻烦多了。因为解决一个具体问题时，只需要处理你遇到的困难，有一定的数学基础和工业知识就够了。但开发通用软件时，要面对各种各样个性化的问题，不能动不动就算不出来、或者误差很大。所以，我一直强调：工业软件的难点往往不在于数学原理、甚至不在于工业知识，而是在于实现通用性和稳定性。

一般来说，创新进入产品化、商品化阶段，与解决具体技术问题的差别就在于场景的多变和复杂；而商品化的技术，要面对复杂多变的场景、甚至极端苛刻和特殊的场景保持通用性和稳定性。这是技术从原理阶段发展到工程技术阶段最主要的困难。

我想，如果能把理解个性化需求和走向通用技术这这两种能力结合起来，应该就是一个不错的技术创新型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