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年前的困惑谈起

5年前，我在清华举办了一场讲座：《智能制造：困惑中前行》。在报告中，我借用了网上流传很广的一张图。在推动智能制造的过程中，就有三种人、三种态度。这三种人的知识不同，看到的问题就不同。但我说的知识绝不是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而是包含对工业的认知。

第一种人是知识最少的。缺乏工业背景，他的知识主要来自于书本、论文和有限的实践。这种人看不到技术实施过程中的具体困难，态度上往往特别乐观。学院派的专家往往就是这样的。这也是我经常批评这些专家的原因：目标不清胆子大、条件不明办法多。不考虑现实条件的方法，就是纸上谈兵。

第二种人往往有着丰富的实践知识。但也是最困惑的一批人。专家给他们指出了美好的前景，但他们受困于许多具体的问题：设备信号采集不出来怎么办？传感器无法加入怎么办？影响生产怎么办？价格太高怎么办？收益太低怎么办？这些人，需要在困惑中前行。

他们为什么会困惑？他们脑子里想的都是技术问题，让他们困惑的其实都是经济问题。我曾经说：假如可以新建一个工厂，假如可以买最好的设备、用最好的原料、聘请最好的团队，假如工厂可以不计成本、不计产出，现在的问题还是问题吗？人们会发现：如果这些条件都成立，前面的问题往往不是问题了。所以，让人困惑的本质问题，其实是经济问题。

有困惑不是坏事，经历的困惑才能走出困惑。

怎么走出困惑呢？还需要继续增加知识。看到困难，必须解决困难。解决困难，必须摆正心态、放弃幻想。很多人的幻想就是：有了数字化技术，众多问题一下子就都解决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这里涉及到两个方面的问题：技术条件和实际需求。这两点就决定了技术的经济性。我们觉得问题难以解决，是因为条件本身不成熟。遇到这样的问题，有两种处理方法，我称之为：知难而退、知难而变。

知难而退就是要知道：有些问题的条件还不满足，需要等待外部条件的成熟，不要急于去做；知难而变就是要知道：有些问题不能理想主义，要把目标放得低一点。换句话说：不要设想这数字化转型一日之间发生，而是要走一条渐进之路。

如何走好渐进之路呢？要有两点：1、敏锐地把握外部技术条件和需求的改变，利用新技术、满足新需求；2、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创造条件，提高相关工作的技术经济性。这两种思维的目的，是让我们做到“领先半步”。

要做到这两点，其实也不容易。孔子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渐进之路需要在行动上领先半步，但思考问题的眼光则可能要超前很多步。另外，渐进之路需要放弃理想，有时是比较痛苦的。事实上，改革开放就是一条渐进之路：这条路也是放弃理想主义之后，才摸索出来的。第三，下觉醒走渐进之路时要耐住寂寞，相信长期坚持、不断进步的力量、避免各种思想上的干扰。到我们看清“渐进之路”时，就会成为上图中的“第三种人”，会走出困惑、看到美好的未来。

渐进之路，其实是顺应经济社会和技术的发展规律。为此，要理解经济社会和技术的发展规律，才能洞察各种变化、事先做好准备；还要找到恰当的方式、最大可能地发挥数字化技术的作用。“度”的把握是要有水平的。

我在《知行：工业基因的数字化演进》一书，谈的就是这个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