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年,脑子中一直有一个朦胧的意识:研发数字化转型与中国国学有某种联系。但又觉得过于哲学甚至宗教,也许还会被视为玄学,怕贻笑大方,所以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想想,一直没有成文。
最近本人新书《研发数字化转型》基本定稿,第一章是关于数字化转型的底层逻辑,这种直接涉及哲学的章节对数字化转型与国学的关系做了零星表达,其他大多数观点不敢放在正文中。到了《后记》这里,就有了写出来的冲动,我想读者对后记应该不会过于苛求吧。后记不用过于严谨,也不再怕人笑话,就闲云野鹤一下。国学博大精深,数字化转型用它来解释和构建,确有攀龙附凤之嫌,就权当“国学弱水三千,数字化只取一瓢饮尔”。
也有人会说:“古人不会穿越,怎知今日科技之事?用国学经典看数字化转型,好像有点刻舟求剑的味道。”其实,历史不停地重演,就是因为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和底层逻辑一直没有变。数字化和新科技仍属社会技术学范畴,数字化转型转的并不是数字化技术和生产力,而是业务模式和生产关系,仍然是社会科学的范畴。
在《研发数字化转型三级跳》一文中提出“精益转型、正向变革、智慧革命”的方法,在《生态腾云:云时代的数字化转型》指出“生态腾云”是数字化转型终极形态。我觉得这些数字化转型的方案与中国国学都有莫大关系。
《研发数字化转型》一书的开篇是提纲挈领的一篇,开章便执着于寻求数字化转型的底层逻辑。世界万形万象,人间万事万物,看似纷繁复杂,其实都有一个底层逻辑。道家认为世间底层逻辑是一个“道”字,认为大千世界都生于“道”,建议人们“顺其自然”;佛家认为世间底层逻辑是一个“空”字,认为三界万象都归于“空”,建议人们“一切随缘”。道家与佛家之所以说可以“自然”和“随缘”,是因为清楚了底层逻辑,就可以以不变应万变。表面现象纷繁复杂,底层逻辑却大道至简。大千世界看似千变万化,其实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许,底层逻辑会让纷繁复杂的数字化转型变得简单些。
本篇名取为“蓝图有道”。在国学中,道,既可代表天道(即规律),也可代表地道(即路线),还可代表人道(即方案),也反映了人世间举事三阶——取势、明道、优术。一个成功的数字化转型体系,三者缺一不可:蓝图规划乃天道,取势也;路径设计乃地道,明道也;实施方案乃人道,优术也。本篇其实就从这三个层次逐级展开。
我们需要警惕的是:在势、道、术三阶中,术阶的人,往往对道蔑视,对势鄙视;道阶的人,往往对术赞赏,对势仰慕;势阶的人,往往对术尊重,对道赞赏!其实,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
因此,大势当前,术已灿烂,道就成了关键。研发数字化转型之道规划为“三级跳”:1.精益转型;2.正向变革;3.智慧革命。全书其实就是拾级而上,完成登顶。上善若水是道的最高境界,“生态腾云”便描绘了这样一个的愿景,是三级提速后的起飞。
儒、墨、道、法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几乎同时起源的四大门派。最终儒家一统天下,成为国政朝纲的主流正派,也是民间崇尚的价值观,依此为标准划定圣贤君子。
在研发数字化转型三级跳的第一跳“精益跳”包含四大核心要素:流程、设计、知识、质量。以流程为纲,将其余三项要素集成整合,形成了精益研发体系。
儒家崇尚礼仪,就是要求遵守社会的等级规范。这一点像不像精益研发中用来描述流程的WBS?
墨家崇尚科技。《墨经》可能是这四大门派中对机械、物理和数学相关的原理描述最多的。是不是像极了精益研发中的设计仿真体系?
道家崇尚道法自然,主张按规律办事,顺应自然,无为而治,上善若水,润物细无声,不要搞人定胜天的事情。这点几乎和人畜无害的知识体系一脉相承。
法家崇尚以法理治天下,且刑礼不偏,一视同仁,必要时不惜采取强制和暴力,定分止争,兴功惧暴,主张赏罚分明。这是不是和质量体系异曲同工?
这四家中,儒家的包容力最强,排他性最小,有利于协同,所以兼收并蓄,把其他三家与儒家相和谐的优点做了吸收,最终一统天下,成为中国古代史的主流门派。这恰似研发数字化转型第一跳——流程驱动的精益转型,所以可以把“精益跳”称为“儒家跳”。
到了近代,一百多年前,中国被西方用科学技术以及其产物——枪炮打开大门。国家被机甲武器蹂躏的同时,也接受了西方科技文明。科技强国成为中国近现代史的主旋律,而且正在取得成功。按这个标准衡量的话,国家的确是日益强盛,经济、工业和科技直逼世界第一强国。
在这期间,虽然没人再把墨家搬出来说事,但这其实就是墨家的主张,我就权且称为“新墨家”吧。你是不是发现,近代史和当代史中,对孔子或儒家的批判在多种场合时有出现,把中国科技的落后归咎于儒家,特别是科举制度。也就是说,没有哪家的主张是永恒占优、永霸天下的。这也佐证了我们提出研发数字化转型三级跳是有道理的。任何一种转型,都有它完成使命的一天。任何一个使命的完成,都代表了一种能力的建立,同时代表了另一种能力的相对落后,于是另一个使命开始。人类社会发展的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相爱相杀就是这个道理。
研发数字化转型的第二跳是“正向跳”。这一跳的核心就是加强技术能力,提升设计能级。如果说精益转型是生产关系的转型,那么正向变革就是对生产力的解放。当儒家的生产关系成为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的制约时,主张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墨家必然上位。正向设计依靠模型驱动,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技术驱动。建模的本质就是把高密度技术打包在一个业务组件中,或者说,模型就是夯入了高密度技术的业务组件。如果说“精益跳”是“儒家跳”,那“正向跳”就是“墨家跳”。
到了现代,业界更多用“儒道佛”三分天下来描述国学,其中并无墨家,反倒把西方极乐世界传来的佛学加入。看到此处,你会不会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儒家可以统治几千年,但“新墨家”似乎难免过时厄运,不会长治久安,将快速过度到下一个新时代。也就是说,对科学技术的适度发展是人类需要的,但人类的警惕性不会任其极致发展。君不见,对核能、转基因、AI等的担忧,越来越成为舆论主流。
那“新墨家”结束后的下一个时代是什么?研发数字化转型的第三跳是“智慧跳”,这一跳的核心驱动力是知识。前文我们把知识工程归为道家一派,所以,下一代应是“道家”。在中国文化中,道家几乎与智慧等价,《道德经》也被誉为全球最智慧的书。除了《道德经》,国学中还有几册较被推崇的关于智谋与修行的典籍:《孙子兵法》、《素书》、《菜根谭》、《增广贤文》等。相比于《道德经》,这些书都是基于相关性的表层应用,而不是基于因果律的底层逻辑。这也是《道德经》被奉为众经之首的原因,正吻合“智能与智慧之辩”一节关于聪明与智慧的观点,也昭示了底层逻辑的重要性。因此,把智慧、知识、道家三个词放在一起毫不违和。所以,“智慧跳”可以称为“道家跳”。
此处我们多说几句。在中国文化中,儒家是运转规则,道家是底层逻辑,运转规则可以与时俱进,但底层逻辑千古不变,这决定了道家的独特地位。正文中我们一直说,研发数字化转型的底层逻辑就是知识利用方式的转型,这决定了知识在研发体系中的独特地位。两者都属于底层逻辑层面的事物,所以,道家在中国文化中的独特地位与知识在研发体系中独特地位是匹配的。
既然“儒道佛”的儒家和道家都说了,佛家就不能不说。佛家讲究“缘起性空”,意思是世界本空,我们看到的现象都是因缘和合而成,是一种幻象,缘起而聚,缘尽而散。佛家劝诫人们不要执着于相,你所看和拥有的东西,会随时生变,甚至转瞬即逝。
第五篇中说:云时代的组织是“水样组织”,可快聚速散。数字时代的机会云卷云舒,价值潮起潮落,组织聚聚散散。在云时代,企业不再是传统意义的有边界的企业。企业更像一个社会,抑或全社会就是一个大企业。或许,云化生态将是未来全社会数字化转型的未来形态吧。这也许就是未来全社会数字化转型的第四跳,哦不,是飞,是腾云驾雾。那我们就把“生态腾云”称为“佛家飞”吧。
儒墨道法佛五大门派,儒、墨、道、佛四家都能自成一个时代,怎么法家没有?法家这么不堪么?NO!法家曾经在中国历史昙花一现,而且那次昙花一现可不一般。秦国靠法家统一了天下,是华夏第一次真正实现统一。当代历史学家虽然对秦国暴政痛下针砭,但将秦国统一华夏视为丰功伟绩。它不仅带来的度量衡的统一、货币的统一,更重要的是,“中华统一”一直保持下来,成为中国文化的主流价值观。
法家通过暴力带来了统一,但也恰恰因为法家的暴政,使国家快速分崩离析,成为中国历史上最短命的大国,只有区区20年。如此短命的一个时代,说明一件事:法家作为独立时代被人类社会果断放弃了。所以,研发数字化转型中,我们没有给法家一个独立的位置,没有设定以质量为核心驱动力的独特一跳。
但我们也不能忘了,在社会发展中,法家从未离去,国家安全和社会治安都靠这个体系保驾护航。所以,在研发数字化转型的任何一跳,质量体系都要嵌入其中,不可或缺。数字化转型这样一个体系工程,缺少法度,任其转型,那转型结果难以想象。每次转型完毕,缺少规则,任其运转,那运转结果也无法预期。
因此,数字化转型工程运转有度靠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