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紫云 爸爸.宝宝.玩具工厂
画网格与绘画都是“画”,就是把看到的形状画下来。画网格用网格线画形状,绘画则用颜色。但是,绘画不是摄影,不能看到什么就画成什么样。画网格也不是照抄加工图纸,不能长什么样就画成什么样。
绘画是篡改还是捕捉真实
《黄土高原•母亲》仝紫云画了三个星期。每天下午,在同一个位置,对着同一个风景,画了一遍又一遍。你以为他是因为画得不像,在反复练习吗?不对,他在悄悄地篡改真实。
真实是什么?真实是他站在暴土扬尘的地里,他面前是一个被年轻人抛弃的村子,他脚下是废弃的塑料袋哗哗作响,他身后还走来了老太太半痴呆的儿子,拿着镰刀威胁他。
仝紫云为《黄土高原•母亲》写生的照片
画面上是什么?是一位老太太拄着拐杖,缓缓走在小路上,偶一回头看看自己的村庄。路旁的树木被暖阳照得发亮,一层层黄土在等待播种。
仝紫云 黄土高原•母亲
这三个星期里,仝紫云还把这位老太太也挪了三个位置。最初放在右边,看着别扭;放在中间又与中间的树对上了,最后放在左边,才舒服了。你要问老太太在这个位置歇过脚吗?这个不重要。
仝紫云号称写实派,一点不写实。因为他是艺术家,而不是一部照相机。照相机没有取舍,记录下所有你想看和不想看的东西,会冲淡最感动你的画面。仝紫云则用敏感又温柔的目光,捕捉到、筛选出他独有的真实。
画网格是拷贝图纸还是捕捉流动
画网格也是这个道理。高手对着图纸,内心能看到流动如何绕过图纸上一个个折转与堵塞,形成一个个回旋与冲击。当他点开鼠标,他画的不是网格,而是在勾勒内心看到的流动。
所以,他敢画得与图纸不一样,敢省略边边角角,敢改变真实结构。流过这个缝隙,流动不会钻进去,这个缝隙不要了。流过这个凸起,虽然流动有点跳动,但是对性能没影响,这个凸起不要了。
他敢把网格布置得千变万化。在流动平缓无波动的区域,用稀疏的大网格飘过。在漩涡交织的角落,用各向均匀的小块填充。在剪切的夹层,用极薄的网格层叠。
画网格的低手,则是真实的拷贝者。一切要与图纸一样,图纸上画了缝隙,那就必须有缝隙。保留所有的细节,这么做很安全,别人不会质疑他,只能表扬他认真。这么做很简单,没必要动脑筋分析流动是什么样,只要夜以继日地点鼠标就可以完成任务。
所以不奇怪,我们会看到,有的人用了一个亿网格还是把流动算错了。网格用来勾勒细节,真正该聚集网格的地方,反而没有网格用了。
他的内心看不到流动,不知道哪里有漩涡和冲击,不知道该在哪里布下密集的网格,只能在流动中均匀地分布网格,逮到什么是什么。
可惜网格界的鉴赏家,同样是内心看不到流动。他们一手拿着图纸,一手拿着规定。看到少了点什么,立即焦虑万分,这里还有一个小缝隙,怎么网格中没有啊。看到与众不同的分布,立即判定不符合规定。他们可以把蜥蜴当恐龙买回去,但是绝对不能买个恐龙蛋,因为长得不像,也不符合规定。
内心看不到真实,才会抓住表面的真实不放。
内心看到真实,才能展示独有的真实。
有感于得到大学0期同学仝紫云的画展“时间与真实”
地址:中国油画院(北京市朝阳区高碑店文化艺术新街1704号)
时间:2019年6月8日 - 7月7日(周一闭馆)
在这最后6天,去现场看看,仝紫云如何用绘画述说他的真实世界。看完后,你可以用仝紫云的目光重新看世界:洗手池的水垢是飘飞的色点,桌布的皱褶是波动的节拍,废弃的纸壳箱是诗词的壳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