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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空知音|蒋迅】没做过NASA梦的NASA人：航空摄影师吉姆·罗斯

风流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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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知音【航空知音】没做过NASA梦的NASA人：航空摄影师吉姆·罗斯 (2020年3月5日) CFDST(2020)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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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做过NASA梦的NASA人：航空摄影师吉姆·罗斯

蒋迅

作者简介

蒋迅, 本科和硕士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在美国马里兰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目前在美国从事科学计算工作。著有《数学都知道》丛书（与王淑红合著）。

吉姆·罗斯（Jim Ross）

可能我们都认为，每一个NASA人都从小就有一个航天梦。今天的故事告诉你，其实并不是这样。NASA阿姆斯特朗飞行研究中心的航空摄影师吉姆·罗斯（Jim Ross）跟绝大多数NASA人不一样，他从来就没有过航天梦，甚至根本对理工科的东西都没有兴趣。但他现在成了NASA的一名优秀的摄影师，在超音速飞行中为NASA，也为我们读者留下了大量的优秀作品。

童年的罗斯

罗斯出生在美国本土最北边、也最偏远的蒙塔那州博斯曼市（Bozeman, Montana）。可以说，这里是一个远离高科技的地方，这里长大的孩子们通常热爱大自然，热爱体育，热爱劳动。他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喜欢摸爬滚打。黄石公园离家不远，他是他喜欢去的地方。

罗斯的柯达布朗尼相机

他的数学和科学课的成绩都不是太好。他的外祖父是一位摄影师。所以在他七岁的时候，送给他一架柯达布朗尼相机。这是一架老式的相机，摄影师双手拿着它向下看，里面的一个反光镜把光线转向前方。罗斯拍摄最多的是体育镜头，他喜欢那种动感，最享受抓住重要瞬间的时刻。但是蒙塔那特别寒冷，大半年是下雪天气，而且人口不多，作为摄影师，他感到在那里没有太多的发展。所以在他从蒙塔那州州立大学毕业后他告诉父母，他要去找一个特别特别热的地方去。

哪里热呢？洛杉矶呀。这里机会多，又暖和。他找到了NBC和福克斯，得到了自由撰稿人的职位一职，又走进一家好莱坞的影蓬并弄到了一个助理的职位。但这些职位都是临时性的，他更希望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他决定转向《洛杉矶时报》求救。他从报纸的广告栏中看到了位於爱德华兹市的NASA艾姆斯-德莱登飞行中心的一个摄像职位。“爱德华兹在哪里？”他问同事。他居然不知道这个每位中国人都知道的地方！同事告诉他，在150公里以外的沙漠地带。看来是一个人际不多的地方，他觉得这挺适合自己。他按照广告打了电话。他立即得到了面试。他努力演示了自己在大学期间拍的体育照片和近年来的人物摄影。但是失望地发现对方要的不是一位摄影师，而是一个多媒体实验室的技术助理。随后出来见他的是技术指导。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他的半个老乡，也是蒙塔那州的。不知道这不是一个因素，他顺利地得到了这个职位。他成为了一名NASA初级摄影师。

他一上班就开始忙。一周后，也就是1989年10月23日，航天飞机STS-34计划在这里降落。由於他是新手，团队没有给他派活，他想大概就是当观众了。那天他提前2小时到了第23号跑道。他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尼康35毫米的相机。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他开始在天空中找那个飞向这里的小点。几分钟后，两声音暴吓了他一跳。再过了一段他才看到了航天飞机。原来航天飞机飞来时默默无声。他立即激动地拿起相机，啪啪啪地拍了照片。他突然发现自己拍得太快，胶片已经快光了，而亚特兰蒂斯号航天飞机还离得很远。他减慢了拍摄间隔。航天飞机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他迅速按下了最后一次快门。在随后挑选照片时，他的照片没有被选上。但是他一点都不失落。同事们用的是比他的35毫米相机好的中画幅相机。他选了几张送给了朋友和家人。

亚特兰蒂斯号航天飞机STS-34在爱德华兹空军基地降落

从那次降落之后，他开始抓紧填补有关飞机知识的空白。他的办法有点“笨”：F-16比较小，有一个引擎和一个尾翼；F-18稍大一些，有两个引擎和两个外倾尾翼；F-15最大，也有两个引擎和两个垂直尾翼。在学习的道路上他无比坦诚。10月31日他被分派了第一个任务。那天是万圣节，他的任务是去拍NASA职员的奇异鬼怪的服装和雕刻的南瓜。他愉快地完成了任务。

那个期间，航天飞机每四至六个星期就在爱德华兹空军基地降落。11月27日STS-33航班在这里落地。他拍了一张漂亮的照片。在落日的余晖中，发现号航天飞机静静地停在跑道上。他的照片仍然没有给选上，但他感觉自己开始融入了这个团体。他找到了一个家。

发现号航天飞机STS-33在爱德华兹空军基地降落

NASA摄影师的职责包括社会活动、教育活动以及同事的升迁聚会等，但更多的是飞机和飞行。当研究人员需要对某个型号的飞机进行修改时，摄影师需要把这架飞机修改前和修改后里里外外都拍照下来，以为后来分析对比建立档案。哪个开关是开的，哪个是关的；每个仪表的指针指到哪里，他们都知道。有时候他们需要恢复到以前的某种状态，他们就可以通过这些拍照的资料完成任务。

在试飞员上天之前，摄影师们会把飞机360度拍一圈。飞机在经过一系列起飞、降落和高马赫数飞行后回到地面，他们再360度地拍照一圈。这样就可以给研究人员提供分析的数据。他们经常把线条或润滑脂放在飞机上观察流线。当然摄影师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些现象拍摄下来。

当罗斯刚开始上任的时候，他每一步都是亲手操作。从照相开始，到冲洗胶片，到做出样片。但是现在，他们最终也转到更易用的数码相机。在数码相机之前，他总是担心照片是否拍到了飞机。他甚至会拍几张照片，赶紧跑到暗房里，把照片冲洗出来，以确保拍照成功。后来有了数码相机，他可以随时检查拍摄效果，然后可以立即做必要的调整：光线、角度等。而以前，他只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多多拍摄，希望其中能有一张成功。第一次使用数码相机是在1990年4月。NASA买了一架索尼Promavica MVC 5000相机。1990年4月29日，STS-31航班在爱德华兹降落。他手拿数码相机跟在老摄影师的身后。人家拍一张，他也拍一张。那时候的数码相机跟普通相机比较还没有很大的优势，但有一点是显著的：数码相片可以从电话线上立即发出去。这样远在约翰逊中心和肯尼迪中心的同事们可以在航天飞机著陆时就看到照片。那时候的照片需要放在软盘上。一张软盘可以存25张照片。软盘很贵，所以他在拍摄中必须保守一些，通常一个角度只拍一张。相机生产厂家经常会给NASA送去最新产品让他们试用。他经常可以见到最新的技术。一开始的时候，数码相片的质量无法与胶片相比，但情况迅速得到了改进。现在已经没有人再会想到返回到胶片。

第一张数码相机拍摄的航天飞机照片

爱德华兹的夏天对罗斯是一个考验。对於来自蒙塔那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从大东北落户火焰山。而刚来这里的第一个夏天他就迎来了一个室外工作的任务。1990年，NASA决定要给航天飞机加上一个减速伞，他们打算用B-52飞机来做这个试验。为了拍摄飞机在多种情况下的降落，他不得不在骄阳下连续工作，而且他头一次带著三个相机去拍照。有一架是瑞典哈苏相机，可以在图像上加上网格，以便工程师获取数据。还有一架是快速帧率的35毫米尼康。另一架是高速16mm电影摄像头，专门拍减速伞打开的瞬间。他把相机架好并都连接到一起。这样他只需按一次快门就能带动所有的相机。他必须把B-52一直保持在镜框里。整个七、八、九三个月就这样度过了。工程师们得到了他们需要的数据，而他也在这个过程中也学到了许多摄像机的知识。当航天飞机第一次使用减速伞的时候，他为自己的成绩倍感自豪。

航天飞机第一次使用减速伞

工作两年之后，他的工作发生一次巨变。他还记得那是1991年10月18日。中心问他是否愿意飞，也就是做航拍。他立即想到他不行，因为他有眩晕。但是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试试吧。几天后，他搭乘T-38双座超音速教练机飞行了一个小时。坐在前面的是一位试飞员。罗斯觉得前面简直就是一个疯狂的人。飞机开始滑行，罗斯的心已经砰砰跳到了机舱的顶上了。飞机来到了跑道上等到最后的检查。试飞员问他是否做好了起飞的准备。他真想说，“没有。你带我回去吧。”但是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几秒钟后，飞机平滑地飞上了蓝天。在这一小时里，飞机多次垂直冲向天空，然后做超音速俯冲。他坐在后面，感觉自己的头就像是***里的球在里面碰撞。前面又问他是否愿意体验一下飞机的翻滚，然后没等他说“No”飞机就滚了起来。他第一次有了眩晕。飞行员在飞行中喜欢看到周围的每个角落，但他一般无法看到下方。所以他们喜欢不断地让飞机侧过身来。但对后座上的他来说确实一个个折磨。这导致了他的第二次眩晕。驾驶员越来越享受他的飞行。他又问罗斯是否愿意飞几次环形。这一次罗斯清楚地说“No”。但飞行员坚持至少要飞一次。於是罗斯有了第三次眩晕的体验。他一共晕了四次。而这第四次真是他自找的。原来他们在飞过他家的时候，他告诉驾驶员，下面就是他的家。驾驶员说要看看他的家，於是就再次开始左右侧飞起来。等驾驶员玩尽兴之后，他们终於回到了地面。一位摄影师同事在地面上迎接他。而他只能硬挤出一点笑容就赶紧跑进了更衣室。

飞机做倾斜飞行

这次试飞的感觉很不好。於是他决定不做航拍摄影师。但是似乎中心的人们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一些飞行员和工程师都过来劝他不要放弃。特别是中心老资格女飞行员玛塔·博恩迈尔（Marta Bohn-Meyer）把他叫到她的办公室里。

玛塔·博恩迈尔（Marta Bohn-Meyer）

博恩迈尔说，听说他飞了一次，想问问他感觉如何。“说说你的感受吧。”博恩迈尔说。

罗斯回答说：“不怎么好。”
　　博恩迈尔追问到：“什么叫不好？”
　　罗斯又答道：“头晕了好多次。”
　　“好多次是多少次？”
　　“四次。”

博恩迈尔看着他，没有说话。她好像是要反驳又没说出来。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问到：“每次要多长时间恢复正常？”

“一两分钟吧。”

博恩迈尔立即轻松了：“平均每次飞行大约60分钟，也就是说，你有56分钟时间能拍照。我觉得没有问题。你应该飞。”

玛塔·博恩迈尔（Marta Bohn-Meyer）

两个月后，罗斯又飞了一次。飞行员还是同一个，但飞机已经换成了F-18。那天是1992年1月7日。加州的冬季是寒冷的雨季。NASA还交给他一个任务：拍摄地面的积水情况。这让他感到压力。当然了，飞机必须左右摇摆才能让他有机会拍摄下面的地面。虽然还是晕了飞机，但已经轻多了。飞行员们就是这样说的。最后，罗斯只得接受航飞摄影师的职位。没想到他竟然一发不可收拾。NASA对他两次的表现非常满意，两天后就又安排了一个追逐飞行（F-18追逐F-104）。从他第一次飞开始到现在，他一共积累了800多小时的飞行时间和12个不同的机型。

罗斯提前做好准备，摆好拍摄的最佳姿态

在高性能飞机的飞行时，罗斯被限制在一个小小的驾驶室里。他必须学会如何在戴着手套、头盔的限制下拍照。他无法把取景框靠近眼睛，而且飞机还在飞行中，所以很难取景。几年下来，他逐渐摸索出了一套如何做到提前量，准确地预测驾驶员会在什么时候转向、加速。一开始，他会失去最佳拍照的时机，但经过24年的实践，他对驾驶员在下一刻将要做的动作已经很熟悉了。他会提前做好准备，摆好拍摄的最佳姿态。

1993年9月14日是他的一个里程碑：他在那一天进行了第50次飞行。到这个时候，他已完全战胜了乘晕，已经能在高速飞行的飞机上拍摄。那天是X-31的最后一次飞行，而他的工作就是追踪X-31试验飞机。任务进行的很顺利。同机的驾驶员建议做一次G-训练，就是把座机加速并做特技翻滚等。他知道做这些动作会让他不舒服，但他又喜欢在没有任务的时候能有这样的训练，因为他早晚是要在工作中用到了。驾驶员把飞机拉到了5个G，然后是一系列的转弯和翻滚，特别是英麦曼转起。他还在这次飞行中拍了第一张**。

第一张**像

有时候，飞机的加速度可以达到6个重力加速度，（6G）。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普通照相机就像是40英磅重。所以，在高G之前，他必须支撑好相机。如果做的不好，相机有可能伤害他的身体。他们还不能在身体周围放上挡板和支架，因为当他们在紧急情况下，他们必须能顺利从驾驶舱中弹射出来。所以罗斯只有用双手握紧相机。这对於他显然是一个挑战。

航空摄影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不要以为这个工作只是普通的照相：拿着相机，瞄准景物并按下快门。其实不是这样。不同的飞机座舱罩造成了很多的麻烦。在这一点上，F-18比F-15情况要好一些。座舱罩对舱内的人造成了反光的烦恼。

在飞机上拍摄是个高难度技术活

他们还需要应对不同的速度。比如在高速飞行中试验座椅的弹出，他必须拍摄模型从F-4弹出的一瞬间，只有两秒钟。相机的速度可以达到每秒9个镜框，所以他大约有4秒钟可以拍摄。如果拍早了的话，可能把胶片都用光了还没拍到想要的镜头，如果拍晚了，那就错过了机会。另一个问题是，他需要通过驾驶舱的舱盖拍摄。他发现在这样的条件下，他无法使用120毫米的镜头，否则在飞机周围会出现结晶效应或光环效应。这些都是他在实践中逐步总结出来的。

很多人问他，NASA是否会PS照片。应该知道，NASA作为一个政府机构是不被允许PS的。这话听起来可能不那么令人信服，但NASA的图片确实不会PS。他们可以调整明暗度和颜色，但不能有其他变动。他们在做的是记录研究情况，是历史。所以他们会特别小心。

他在NASA阿姆斯特朗飞行的最酷的经历，或者简单说就是在这里工作的经历中，是运送奋进号航天飞机的那一次，就是从阿姆斯特朗中心到洛杉矶机场。我们还必须在飞行中拍摄30个地标。我们还难瞄准每一个和所有的目标。尽管洛杉矶很大，但是当你飞行很低又快的时候，目标一个接一个出现。很多从地面上拍很容易，但从空中看都很难受。地面上看迪斯尼乐园很大，但是在飞机上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就飞跃而过。

现在，越来越多的数码相机出现了，普通人都可以拍摄出很高质量的照片来。作为一名摄影师，他开始时也有一些担忧，这些普通人是否会抢了职业摄影师的饭碗？但后来他发现，至少到现在他们职业摄影师的市场还没有收到冲击。他们的技术仍然被市场承认，他们的作品仍然被市场认可。他不无自信地说：“我们在真实地拍照，我们在积累照片，我们知道我们需要拍什么，我们知道如何拍摄，我们知道如何利用光线。特别是在NASA，我们知道区分需要保密的照片和普通照片。我们知道如何保护敏感照片。”

暑假里，经常会有实习生来磨练他们的技术。他们很享受在这里的经历。看来还是有很多年轻人对摄影感兴趣。罗斯教给他们最多的是不同的技巧，不管是人物肖像，或者护照像，或者工作照，或退休**，或学术演讲。这些都必须熟悉。他说，“我们不是在某一个领域里的专家。我们必须掌握不同场合里的不同的取景。”所以，他认为，年轻人能到这里来实习是很有好处的，因为他们可以学到很多不同的摄影技巧，而不是某一类特殊的摄影人才，像广告摄影、人物摄影、影棚摄影等等。

一晃近三十年了。NASA艾姆斯-德莱登飞行中心已经改名为NASA阿姆斯特朗飞行中心，而罗斯也已经从一个普通的合同摄影师变成了中心的摄影组组长。这时候，鼓励他成为航空摄影师的NASA女飞行员博恩迈尔已经在2005年的一次事故中丧生，而NASA的航空飞行试验仍在继续进行。所以，罗斯本人每天仍然是在摄影，为我们留下了大量美妙的瞬间。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欣赏一些罗斯拍摄的精彩瞬间。